高考前一个月,我被同学堵在小巷里。面对他伸过来的脏手。我笑着用砖块砸得他头破血流。
我爸却怪我自己穿衣不检点:「爸爸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咱们家是书香之家,
最忌讳举止轻狂,动手打人。」书香之家,他也配?1晚自习下课后,
职高的学生成群结伴地回家。我故意在教室里磨蹭了一会,才拎起书包往外走。
她们异样的眼神从我脸上扫过,随后发出揶揄的讥笑。我低下脑袋,假装没看见。
走进那条只有微弱光亮的小巷时,暗处猛地伸出一只手来搂我的腰。「滚开。」我推开他,
加快步子朝巷口走。「装什么纯啊!谁不知道你什么德性。
你和你爸的那点破事还用得着我说吗——」这句话像个炸弹。
瞬间点燃了我压抑着的所有愤怒。……那件事过后,我成了全班、甚至全校同学的谈资。
指指点点的议论声、讥讽的笑意、有意无意的孤立排挤。实验课上我把液体倒入玻璃烧杯,
身后的男生你推我搡地大声打趣。我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因为他们给我取的外号。
参加运动会的八百米长跑,从跑道旁边飞出来的篮球狠狠砸在我胸前,我疼得弯下腰。
裁判老师却斥责我扰乱了比赛秩序,直接取消我的成绩。每个人都想看我的笑话。
「其实许桑桑也挺可怜的。」偶尔有不明所以的同学帮我说话。
很快就有人惊讶反问:「你不知道吗?」「许桑桑是个野种,小时候她爸妈都不要她,
把她寄养在姑姑家。」「结果她勾引自己姑父,害得别人夫妻离婚。」后来,
没人再同情我的遭遇。流言像雪花一样,传遍了整个学校。
女生们笑嘻嘻地在我背后说些阴阳怪气的闲话。躲在走廊抽烟的男生,朝我吹口哨。
至于像刚才那样,被堵在巷子里被人揩油的次数,十只指头都数不过来。
但这是我第一次在小巷里动手。我笑着从那男生手里接了钱,他立刻一脸喜色地凑过来,
却被一砖头砸得头破血流。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我攥紧了那个猥琐男生的衣领,
一拳拳砸在他脸上。眼镜片的碎渣子划破我指骨的时候,居然一点儿也不疼。我只觉得畅快。
2巡逻的警察把我和他提溜到了派出所。调解室里,警察还没来得及开口。
对面男生的母亲已经扯开嗓子大骂:「不要脸的东西!我儿子想跟你多说几句话,交交朋友,
你个贱胚子还不知好歹!瞧瞧把我儿子打成什么样了?」「警察同志,
你一定要为我们家孩子做主啊。」她望向我的眼神像淬了毒的。我冷笑着刚要反驳。
一记响亮的耳光已经甩到了我脸上。「都怪我没教好许桑桑,她从小就爱在外面惹是生非,
你别跟她一般见识。」「要不这样吧……这孩子的医药费我全权负责!」
「千万别把这件事给闹大了。」我爸扶了扶金丝边镜框,他一边痛心疾首的细数我的过错,
一边弯腰道歉。唬得对面那对母子撒泼的劲头都淡了几分。我擦掉嘴角被他打出的血迹,
沉默的看着他表演。3七岁时,他用美工刀捅穿了我掌心都不曾向我低头,
甚至连说几句哄孩子的话都吝啬。现在,他的腰倒是轻轻松松就弯下去了。
别人的父母看起来蛮横,不分青红皂白也要为自己孩子撑腰。而我爸,根本不在意事实如何。
自命清高的大艺术家最爱惜羽毛,他只怕我的负面消息会影响了他的身价。
明明他所有的光环,都是靠着我得来的。而我所有的痛苦与不堪,都是我爸亲手造就。
直到一旁的警察上前说明了情况,巷子里的监控画面也被调了出来。
我爸才面带尴尬地停住弯腰道歉的动作。为了给自己找补,
他指着监控视频说:「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那男孩子。」「苍蝇不叮无缝蛋,
谁让你平时把校服裙子改那么短的!学校是供人好好学习的地方,不是让你卖弄颜色的。」
「爸爸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咱们家是书香之家,最忌讳举止轻狂,动手打人。」
书香之家啊……哪个书香之家会给女儿下药,会逼女儿做那种事?
4我爸爸是蜚声国内的知名画家。业内的评论家们都说他是个天才。可在我出生以前,
他当过农民、进过厂、干过几年保安,唯独不是个画家。虽然我爸没什么文化,
但他做梦都想成为受人敬仰的艺术家。我周岁那年,家里有了一定的积蓄。他索性辞掉工作,
开始整日整日地呆坐在画室里画画。其他小孩子趴在父亲肩头玩闹时,
我只能隔着门缝偷偷看他。五岁前,我甚至不知道爸爸的正脸长什么样。
幼儿园同学嘲笑我是没爹的野种。为了向他们证明爸爸对我的爱,
我故意挑在爸爸接我放学的那天摔伤了腿。同桌和我说过的。每次她生病受伤了,
她爸爸都会哄她吃药,给她喂甜甜的糖水罐头。后来,我没等到爸爸。也没有糖水罐头。
晚上九点,幼儿园老师把我送回了家。爸爸依旧对着空白的画纸发呆,
满地都是揉成一团的废稿。我大着胆子推开那扇门。
这是我第一次走进这间只属于爸爸的「禁地」。我模仿同学和他们爸爸相处的模样,
抽走画笔,试探着去牵爸爸的手。和别人说得一样。爸爸的手掌很宽厚,很温暖。
我轻轻扬起嘴角,可迎面而来的是毫不留情的巴掌,扇得我脑袋嗡嗡作响。
他发了疯似的把各色颜料泼在我头上。「真他妈晦气!老子刚想到灵感又被你搅和没了。」
「臭丫头生来就是克我的,还不快滚?」我的出现,
好像让他积郁许久的怒气有了宣泄的出口。颜料顺着鼻梁流下来。我吓得连嘴巴都忘记闭紧,
不小心尝到了一点。明明是咸味的,却苦得我舌尖发颤。5后来,妈妈替我擦干净了脸。
摸着我的发顶,她说:「桑桑,别恨你爸爸。咱们家吃的每一口饭,
都是爸爸一笔一画挣出来的。」「他只是着急想画出满意的作品,其实爸爸很爱你的。」
我似懂非懂地点头。那天妈妈说了许多话,我只记住了最紧要的一句。「其实爸爸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