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颂时祺

七岁那年，妈妈卷走了爸爸的死亡赔偿金，跟个男人跑了。从那以后，我便和奶奶相依为命。

可十三岁那年，奶奶也走了。走投无路时，我遇见了付时祺一家人。后来，我进实验班，

成为高考市状元，挽着付姨上台发言。我妈却在被她“儿子”嘲讽：“真当你是我妈了？

就凭你也敢管我？”1从记事起，我就跟着奶奶生活。日子很苦，但奶奶总是乐呵呵的，

她总夸我聪明。爸爸在工地上班，他很忙，好几个月、甚至一年才会回来一次。

他和妈妈见面就吵架，我有些怕他。妈妈在镇上一家理发店工作，她也很忙，很少回家。

偶尔回家，也总会早早上床休息。好多好多次，我都有抱着枕头，

悄悄看着她正对着我的后脑勺。我问过奶奶，为什么妈妈不喜欢我。但奶奶说：“傻孩子，

你妈妈只是忙，被爱的宝贝都会长得好漂亮，你看咱们颂颂多好看。

”我不知道奶奶有没有骗我，只是笑着说：“我相信奶奶。”我的童年没有玩伴，

奶奶走到哪就把我带到哪。

挑粪灌溉、上街卖菜......奶奶背着我、抱着我、牵着我......我慢慢长大了，

奶奶的背影也越发佝偻了。*虽然家里的开支花销主要靠爸爸，但是奶奶除了种庄稼，

还会种菜去卖，补贴家用。我以为这样贫苦但平静的日子会一直继续。直到7岁那年，

爸爸意外离世。妈妈哭的伤心欲绝，好看的脸庞甚至有些扭曲。奶奶当场晕倒在地，一夜间，

原本灰白的头发竟是彻底白了。村里人都说，这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我抱着奶奶，

干涩的眼睛却流不出眼泪。于是，大家说我是白眼狼，爸爸没了都不哭。我假装听不懂，

因为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奶奶和妈妈都在哭，我却没有眼泪。我也想抱抱妈妈的，

可她不看我一眼，就推开了我的手。我感觉眼眶里有东西在打转，

但依然跟上去怯怯地问：「妈妈，什么是白眼狼？」也许是又累又伤心，

妈妈朝我吼道：「老娘要睡觉，关门出去。」我的眼泪瞬间就夺眶而出。

我以为我不会比今天更失望的，可失望的背后还有绝望。一个星期后，

一个矮矮胖胖、咯吱窝夹个鼓囊囊大钱包的男人找上门来，他看着妈妈笑得满脸横肉。

一连几天都在卧床休息的妈妈，突然打扮起来，一会儿功夫就容光焕发。头一次，

她对着我笑得温柔。她说：「我出去几天，在家听话啊。」我信以为真，满心欢喜，

我以为妈妈是爱我的。2可现实却给了我一个响亮的巴掌。妈妈丢下我和奶奶，

跟那个男人走了，再没回来。跟她一起不见的，还有爸爸那笔5000块的赔偿金。

难怪前几天奶奶说赔偿金存着给我读书用，她脸色怪异，埋头吃饭没说话。那天之后，

村里开始传各种八卦。有的说我妈在外面偷人，爸爸发现后气急才会在工地出事，

他俩害死人，要遭天打雷劈；也有的说，那个男人是我妈的初恋，为了她一直没娶，

知道她成了寡妇才找上门来，虽然抛弃女儿，但真爱无价。彼时的我，不知道什么叫偷人，

也不理解何为抛弃。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不打算放过我。

村东头的赵大妈拽过我就问：「颂丫头啊，你妈还没回来？欸，小小年纪就没爹没妈的，

家里头只剩个老婆子，惨咯以后。」她好像不需要我的回答，感叹完又继续聊天。

一堆人神色变换，一会窃窃私语，一会掩面惊呼，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八卦中夹杂着些怜惜。

我撒开腿就跑，可一群孩子追着我，他们龇着被虫啃掉的坏牙，边跑边喊：「白眼狼，

可怜鬼，可怜鬼呀喝凉水......」奶奶赶到的时候，

我捂着耳朵躲在家门前的大树洞里。她打跑那群孩子，把我抱出树洞，轻抚着我的背。

「颂颂不怕啊，奶奶在。」那晚，奶奶依旧像往常一样给我抓背哄睡，见我呼吸均匀后，

转头却泣不成声。我紧紧闭着眼睛，想把泪水拦住，可它们还是不听话地从眼角钻了出来。

我死死咬住嘴唇，不敢让奶奶发现。妈妈已经走了半个月了，

我没办法忽视的事实是：她不要我了，她真的，不爱我。......九月了。

奶奶欢呼着把我送进了学校。几个月时间，奶奶变了很多。她更忙了，永远有干不完的活。

但她更爱笑了，嘴边开始挂着一句话：【人活着，就得要坚强。】像是在告诉我，

又像是在告诉她自己。开学那天，奶奶在教室窗外笑着偷看我，

我发现后也咧嘴笑着朝她挥手。奶奶从小就告诫我：女孩子一定要读书学习，

有一技之长才能安身立命。所以我不敢懈怠，打起两百分的精神学习。于是，

从一年级到六年级，我一直都是班里的第一。奶奶总会宝贝似地捧着我的试卷，笑得开怀，

她从不吝啬对我的夸奖：「我就说我们颂颂是块读书的料，打小就聪明，别人可得羡慕死了！

」这时候我会依偎在奶奶怀里，告诉她：「奶奶你真好。」小学前几年，

我内心常有两个声音。一个说：要是妈妈在就好了。另一个反驳：那个女人已经抛弃你了，

她拿走了所有钱，她根本没给你和奶奶留活路。是啊，奶奶这些年为了我咽下了太多苦和累。

......小升初，我考了全县第七名。老师建议我选择县一中，不仅能免除学杂费，

还有2000块的奖学金。我一路飞奔回家，想快些告诉奶奶这个好消息。

我怀里抱着老师送我的新书，我以为我和奶奶会有崭新的未来。可老天爷总爱开玩笑。

3奶奶走了。她倒在那个瓢泼大雨后的下午，摔下去就再也没站起来。

明明......明明早上，她还笑着送我出门，说晚上给我做好吃的庆祝。如今，

她却一动不动地躺在冰冷的木板上，浑身淌着泥水，头发一缕一缕，缠成了结。

我握上奶奶枯槁的手，冰冷的触感像在提醒我，她再也不会醒来了。送走村里的人，

我给奶奶擦洗，换干净的衣服，再小心地梳顺头发。“奶奶这么爱干净，会难受的。

”我轻声呢喃，看着眼前安详似熟睡，胸口却再也没有起伏的人。终是崩溃地跌坐在地上，

泪如雨下，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没来得及跟奶奶说的话。“奶奶，您这辈子太苦了，现在，

终于可以休息了。可我好遗憾，我还没长大，还没有让您过上一天好日子，以后，

再没有人送我出门，等我回家了。”我呆坐在地上，头靠着身后的木板，眼神涣散。我在想，

我是不是该去陪奶奶，她一个人在下面会不会寂寞？付时祺，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挺拔的少年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身形微胖的男人，以及一身长裙，温婉柔和的女人。

雨后残阳的余晖照在他们三人身上，温暖又生动，像极了那幅无数次出现在我梦里的画面。

一周后。我处理好所有安葬事宜，和奶奶告别后，跟着付家人去了南城。车窗外风景变换，

身后那个房子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没有奶奶，我也就没有家了。我深吸一口气，

想到奶奶常说的那句：【人活着，就得要坚强。我得坚强，我要完成奶奶没完成的心愿。

】周姨轻轻拥着我：“以后想奶奶了就回来看看。”我沉迷在她温暖的怀抱里，

贪心地汲取着她身上的香味，不是奶奶身上的肥皂香，也不是老师身上的香水香，

是一种香甜又安心的气味，是我幻想中，妈妈身上的味道。付叔说他是奶奶小时候的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