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自己的仪态后,他走向传统市场里一个卖手工零食的摊贩。这个摊子摆在住家前,
摊主就住在身后的透天厝。 「您好,请问梁泰煦是住这里吗?」他彬彬有礼地问道。
摊主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看见相貌堂堂、举止优雅的高中生来找儿子,内心讶异,
答道:「对,他住这里,你是?」 「我是他同学,他今天没有来,
我帮他拿考卷和讲义过来。」「好,你等等,我去叫他。」 梁母转身进屋,
走上楼梯拉开转角处的帘子,弯身探进楼中楼的小隔间,
朝睡梦中的人的臀部用力拍打了一下,响亮的声音从隔间传出,钻进徐惠风的耳朵里。
过了一会儿,梁母笑著下楼,
跟在她身后的是顶著一头乱发、身穿无袖背心和宽松短裤的梁泰煦。 无视对方不悦的神色,
徐惠风从书包里一一拿出那些不属于他的东西,道:「考卷、讲义、回家作业,
都帮你拿来了。我记得你人缘不是不错吗?怎么都没人要帮你拿?」
梁泰煦瞪著那些让他头痛的东西,翻了翻白眼,
道:「他们不帮我拿是因为他们知道我不想拿!你拿了我不就得写了吗!鸡婆!」
话才刚说完,一巴掌就从梁泰煦脑后搧过来,「你有没有礼貌!
人家帮你拿过来你还这种态度!还不快说谢谢!」 梁泰煦揉著被打的后脑勺,
不情不愿地噘著嘴道:「谢谢你喔,班长。」 徐惠风还来不及说话,
梁母像是发现新大陆般拔高了音调,语带兴奋地说道:「你就是他们班的班长?
我记得你是叫……徐惠风对吧?」 「对,我是徐惠风。梁妈妈好。」徐惠风面带微笑,
礼貌颔首。 梁母知道徐惠风这号人物──成绩全校第一,还跟她儿子同班两年。
两个人站在一起,不只身高一高一矮,气质也是天壤之别。她灵机一动,
从摊上拿了塑胶袋装进几包零嘴,塞到徐惠风手里。 「班长啊,梁妈妈有事拜托你。」
梁母脸上堆满笑容。 「梁妈妈请说。」 梁母叹了口气,
一边摇头一边说道:「你看我们家这小子,成绩真的好烂,我都不知道他的未来在哪里,
你能不能帮帮忙,救救他?」 一旁的梁泰煦听到母亲给予自己这种评价,
忍不住反驳道:「这位梁妈妈,讲话不可以这样,我跟这个人念的是同一所高中!」
虽然不是全国第一志愿,至少也是全县第一志愿,他妈把他讲成笨蛋似的。 「呸!
你是吊车尾考上的!考试还常常不及格!老师老是打电话来家里说你不交作业!」梁母啐道。
「不是不交,是迟交!」 「一样啦!」梁母转头对徐惠风灿笑:「你能帮这个忙吗?
不然至少让他按时交作业也可以。」 再一次,徐惠风无视旁边射过来的冷箭,
微笑答道:「没问题的,梁妈妈,这件事就交给我。」 翌日一早,
同样的冷箭、同样的微笑,在梁家上演。 徐惠风不只知道梁泰煦家在哪里,
连电话都背得滚瓜烂熟。知道全班同学的联络方式,是班长的职责。 「我家就在附近,
走过来很快。」择日不如撞日,徐惠风昨日刚答应梁母帮梁泰煦补习,
隔日马上打电话至梁家说要来接人。 梁泰煦抽动著嘴角,不知道这人为何这么有效率,
说来就来,是有任意门吗? 母命不可违,梁泰煦再怎么不情愿,
还是乖乖收拾东西跟徐惠风走。他原本以为徐惠风说住附近是在唬烂,
到了才发现徐家就是梁母时常光顾的菜摊。 「妈的我怎么没见过你……」两家住这么近,
他从没在附近看过徐惠风啊! 「你家在前面,你都直接穿过市场吧。我家比较后面,
我都是走另一边的巷子。」 梁泰煦家接近市场其中一个出入口,
他平常只会从这个出入口进出;徐惠风家虽然在同一条路上,却位在市场正中央,
自然是走其他出入口。 菜摊上徐父徐母正忙著,徐惠风带著梁泰煦穿越摊位,
梁泰煦咧开嘴笑著跟徐家爸妈问好,他是人见人爱的长辈开心果,这点礼貌不能少。
进了屋,随著徐惠风的脚步上到二楼的房间,梁泰煦四处张望,
想看看模范生的房间摆设和他有什么不同。 整齐的书桌、书柜,
床上的棉被也折成四角放在床边,一切井然有序。梁泰煦啧啧称奇,他不是第一次到同学家,
却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干净整洁的房间。 他坐到书桌前从袋子里拿出作业和参考书,
嘻皮笑脸地道:「欸,作业你就随便借我抄抄吧,你应该都写完了吧?」 「不行,
你自己写,不会的我再教你。」徐惠风顿了一下,叮咛道:「你在我家讲话注意一下,
在我面前就算了,不要让我爸妈听到脏话。」 「喔──知道啦,乖宝宝家不能出现脏话,
哈哈。我不是乖宝宝,我是BAD BOY!」一讲完话,梁泰煦又从椅子上跳起来。
他扭动身体,不知道是在跳舞还是起乩,跳到书柜前,快速扫过书柜上的书。 「吼,
真无聊,一本漫画都没有。」 「你是来读书写作业的吧。」 梁泰煦回头望了他一眼,
笑道:「不是。都说了我是BAD BOY,怎么会是来读书写作业的呢?」
高二升高三的暑假,除了学校的辅导课,徐惠风也正在辅导一名BAD BOY。
传统市场里有个卖手工小零嘴的摊子,芝麻球、地瓜糖……等等,摊主是个妇人,
妇人有个就读高中的么子,在市场休市时么子会帮忙推摊车和母亲一起到其他地方叫卖,
他人活泼、嗓子大,招揽不少生意。 午时,母子二人躲在大大的阳伞下,
喝著刚买来的凉水。 「你等一下要去惠风家了吧?」梁母咽下凉水,用手背抹抹嘴角。
「晚一点啦,收完摊再去。」梁泰煦抓著衣领搧风,斗大的汗珠涔涔流下,
挂在颈上的毛巾早已湿透。 梁母几次跟梁泰煦说不需要帮忙,他都坚持陪著。
梁泰煦上头还有一兄一姊,皆是国立大学的高材生,梁母对他抱持著期待,
无奈梁泰煦不喜欢读书,只喜欢跳舞,零用钱都拿去买卡带,之前还偷买一台随身听。
「你去人家家里有没有给人家添麻烦啊?」 「吼,是能添什么麻烦?我很乖的好吗?」
「你啊,都已经高三了,一点也没有考生的样子……」 话未说完,正好有客人靠近摊子,
梁泰煦展开笑靥殷勤地招呼,梁母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儿子是很乖,
如果能更用心在课业上就好了。不想耽误梁泰煦念书的时间,她决定今日提前收摊,
早早把梁泰煦赶到徐惠风家。 艳阳照得柏油路热气蒸腾,梁泰煦推著摊车出了一身汗,
回家后先冲了一个冷水澡,接著在梁母的注视下出发。 市场里没有阳光直射,凉爽不少,
取而代之的是略为潮湿的地板,以及空气里若有似无的泥土气味。梁泰煦一边走一边小跳跃,
前进三步,后退两步,转个圈,两只手臂不时向旁边摆动,就这样跳到徐惠风家门前。
徐家菜摊早已收摊,摊架整齐地收放一旁,地上没有残留任何菜叶,
看来徐惠风房间如此干净也是其来有自。 他拨了一下根本不存在的浏海,
敲了敲眼前的铁门。来应门的是徐父,他一进门碰巧徐惠风下楼,
徐惠风进厨房盛了两杯冰开水,两人一起上楼。 徐惠风一打开房门,
迎面而来的冷空气让梁泰煦顿时活了过来,
他现在不排斥来徐惠风家最大的原因就是有免费的冷气。
他跟梁母在家的时候只有晚上入睡前会开冷气,而且会定时,哪像他每次来找徐惠风,
徐惠风的房里都开著冷气,真是奢侈。 奢侈的冷气房倒也不是什么天堂,
徐惠风是个严格的老师,对梁泰煦的功课毫不马虎。有次他想偷懒,
徐惠风说习题没做完不准回家,然后整个人挡在房门口不让他走,
还说已经打过电话跟梁母报备。 只要搬出梁母,梁泰煦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他总有种被自家母亲卖到山寨的感觉。但他不甘心就这么败下阵,总是想方设法捉弄徐惠风。
大书桌足够让两人同时使用,他们并排坐著,徐惠风正专注看自己的书,
他刚派了习题给旁边那位。 梁泰煦觑向他,缓缓地将手伸进口袋,又缓缓抽出,
手里多了一个咖啡色的塑胶制品,长得像某种生物。这个东西他准备很久,
一直苦无机会下手,现在徐惠风双眼都盯著书本,是最好的时机。 他屏住呼吸,
捏著假蟑螂的脚,轻轻地将它放在徐惠风的右肩上。
一秒、两秒、三秒……徐惠风毫无察觉。 梁泰煦稍微将身体往后退,轻声说道:「欸,
班长,你的肩膀上好像有东西。」 徐惠风从书中抬起头,微微侧首,瞥了一眼肩膀,
气定神闲地取下假蟑螂。 没有意料内的反应,梁泰煦傻愣当场,
尚想不通徐惠风为何如此镇定,徐惠风便起身走到梁泰煦身后,迅速拉开他的后衣领,
往里面丢了东西。 又冰又凉又软的触感随著脊梁骨溜下,梁泰煦立即从椅子上跳起来,
拉开上衣下摆,一边跳动身体一边大叫。 「干!什么东西!干干干!」 「壁虎。」
「干!」 软软的东西掉出上衣,被梁泰煦一脚踩中,像是脚底触电般,他瞬间跳离原地,
边骂道:「干──!」 这个骚动传到一楼客厅,徐父听见天花板传来碰碰碰的声音,
不免担忧地询问徐母:「不是说在念书吗?怎么感觉像在拆房子?他们该不会打起来吧?」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不就这样吗?打个架也没什么吧。」徐母不以为意地应道。
天花板不再传出声音,徐父抬头看了一会儿,心想他这房子应该还算坚固,不会塌。
二楼,稍微冷静下来的梁泰煦定神看了看地板,哪里有什么壁虎,
只有一小片蒟蒻被踩了一脚,孤零零躺著。 徐惠风掩著嘴,肩膀不断抽动,
最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想到自己被一片蒟蒻吓得惊声尖叫,
梁泰煦愤而冲上前捡起蒟蒻,一手压著徐惠风的肩,一手就要将蒟蒻往他嘴里塞。
别看梁泰煦身材瘦削,力气还挺大。徐惠风被按到椅上,只能左手抓著他的手腕,
右手臂抵著他的胸,奋力抵抗。 徐惠风这张椅子是可升降、附轮子的,
此时被压得唧唧歪歪,发出抗议的声响。两人谁也不让谁,双双脸红脖子粗,
就比谁的力气先耗尽。 僵持了几分钟,徐惠风感觉到对方似乎松了点力,遂也放轻力道,
说时迟那时快,近在嘴边的蒟蒻倏地挤上他的嘴唇。 回合结束的钟声响起,
梁泰煦头一回让徐惠风吃了瘪。 「好吃吗?你准备的,应该很好吃吧?」梁泰煦喘著气,
轻哼道。 徐惠风抓起被丢在胸前的蒟蒻,把它投进垃圾桶,顺了一下呼吸,
说道:「口感很好,你下次也吃吃看。」 空气安静了几秒,梁泰煦噗哧一声蹲到地上,
干脆一屁股坐下,把头埋在双膝间,笑了起来。 ──徐惠风对他恶作剧!徐惠风整他!
那个徐惠风! 仿佛获得空前的胜利,梁泰煦放声大笑,笑得徐惠风一脸懵。 半晌,
徐惠风脸上也挂起笑。 凉风徐徐,梁泰煦好像看见了春天。落地窗前,
几个学生利用镜面反射舞动身体,动作整齐划一、干净俐落,一个滑步后音乐稍停,
带头的学生上前按下收音机的停止键。 「O-Kay,今天就到这里吧。」
梁泰煦说著就拿起放在地上的矿泉水灌了几口。 高三生本不用参加社团活动,
梁泰煦还是会抽空和学弟妹一起练舞。在学弟妹眼中,梁泰煦倒是个可靠的学长,
既会跳舞又待人亲切,练舞的场地也是他跟学校斡旋而来,学餐外若响起音乐,
大家就知道热舞社来练舞了。 「学长,我昨天想到一个舞步,你可以看一下吗?」
一个学妹问。 「喔,好啊。」 今天是礼拜六,梁母到外县市探望另外两个住校的孩子,
梁泰煦借口要跟徐惠风温习功课,没跟去。
他的如意算盘是这么打的:早上送梁母出门后去逛唱片行,下午练舞到三点,
再到徐惠风家。 孰料他因为有段时间未在社团现身,学弟妹逮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缠著他要他教这个教那个,直到天色暗下,教官来赶人,大伙儿不得不解散。 夕阳斜照,
将梁泰煦的影子拉得老长,他一面看著自己手舞足蹈的薄薄黑影,一面踏上归途。
在昏暗的市场,梁泰煦一眼就见到眩目的白光,一整排望去,散发灯光的位置正是他家。
自家的铁卷门开著,他内心大喊不妙,转身走出市场,决定绕到另一头,
如此才不会被质问为何从外头回来。 梁泰煦绕到市场另一边入口,重新进入这条小巷,
途中经过徐惠风家,他犹豫著要不要去打个招呼,但现在是晚饭时间,
叨扰人吃饭总觉得不太礼貌。 正打算提步离开,徐惠风家的外门开启,熟悉的人影探出。
「吃饭了吗?」徐惠风问道。 「呃,还没。」梁泰煦尴尬地回道。 「先来吃饭吧,
我跟你妈说你吃完饭才会回去。」 短短一句话透露太多资讯,梁泰煦一时怔忡,
脚底板像被糊在地板,动弹不得。 见他没有动作,徐惠风直接将他扯进屋。这顿饭,
他食不知味。 晚饭后,徐惠风问他有没有把作业带来,梁泰煦原本就是打算来这里做功课,
自然是带在身上,于是他又到徐惠风房里写完所有作业。 没有多余的对话,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桌上的时钟滴滴答答走著。 手里的蓝笔在计算纸上来回划动,
白纸渐渐布满蓝色,像是一张网,套住了下笔的人。 「纸都快被你划破了。」
梁泰煦停下动作,握紧了笔,道:「对不起,让你说谎了。」 徐惠风抬眼看向他,
淡淡说道:「你要跟我道歉的应该不是这个。」 徐惠风一直在等梁泰煦。
到了约定的时间却见不到人,他甚至跑到梁泰煦家查看,显然梁家无人,
他便在两家之间徘徊,直到他看见梁母身影,才急忙跑回家。一到家,就接到梁母的电话。
他并不在意帮梁泰煦圆谎,他只在意突然消失的梁泰煦。 「抱歉啦,不小心搞太晚。」
梁泰煦勉强牵动嘴角,想缓解这困窘的气氛。 「现在外面不太安全,
天黑了就不要在外面逗留。」 徐惠风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前几个月发生一起绑架撕票案,
被害人恰好与他们同年,同年纪的女孩遭受到这番苦难,即使徐惠风和她素不相识,
心里难免也有些疙瘩。 「唉唷,坏人干坏事才不管它是白天还是黑夜。
而且我家也不是什么有钱人,不会有人要抓我的啦。」梁泰煦撇撇嘴,
用手里的笔拨了拨头发。 见他无所谓的样子,徐惠风有些动怒。坏人干坏事不管白天黑夜,
更不会管对方是不是有钱人,甚至是不管性别。认真说来,他们离案件发生地点并不远,
附近居民皆是人心惶惶。 他看向梁泰煦那因为发禁不得不剪短的头发,若是让梁泰煦蓄发,
走在路上铁定会被误认是女孩子。 「你妈也是怕危险才在天黑前赶回家,
歹徒到现在都没抓到,谁知道会不会跑来这里?」 「好啦好啦,对不起嘛,下次不会了,
下次我一定准时来你家报到,可以吗?」为阻止对方继续说教,梁泰煦急忙示软道歉。
「你真的觉得抱歉的话就好好念书,第一次期中考考个前十名,证明你自己。」
「靠北啦,你以为我是天才喔?」 梁泰煦作梦都没有想到他会被徐惠风威胁,
还以为班长有多么正义,原来是抓到他的把柄趁机拿翘。
他如果没有在第一次期中考前进至少十个名次,徐惠风就会把他所有的不良事迹告诉梁母。
踢著路上的碎石子,梁泰煦嘴里念念有词,他总有一天会让徐惠风好看。 回到家,
梁母正看著电视,电视里的坏人被绳之以法关进大牢,梁母拍手叫好。 「我回来啦。」
沉迷于电视剧情的梁母回过神,拿起桌上一盒芋泥蛋糕递给梁泰煦,道:「哪,
你大姊知道你喜欢吃芋泥蛋糕,特地买给你的。」 「她哪来的钱啊?」
梁泰煦一打开盒子就闻到浓浓的芋头香味,忍不住切了一小块品尝。 「我付的钱。」
芋香在口腔里散开,梁泰煦又切了一大块,津津有味地嚼著。他趁吞下一口蛋糕的空档,
问:「那就是你买的嘛,怎么说是她买的?」 「她说难得你这么用功,这家蛋糕很有名,
叫我买回来犒赏你。」梁母顿了一下,
又说:「我跟他们说你要念书所以不跟我一起去找他们,你大哥大姊没一个相信。」
兴许是一次吃太多,蛋糕体塞在梁泰煦的食道,一时下不去,他皱起眉头,
用力搥著自己的胸口。 梁母见状连忙倒了杯水给他,在他背上拍了拍。
蛋糕终于顺利进入胃里,梁泰煦舒了口气,他看著盒里剩下的蛋糕,
心想这次要是不拿出点成绩,他大姊可能会要他把蛋糕吐出来。面对双重威胁,
他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准备第一次期中考试。 他其实还跟徐惠风打了一个赌。
如果他真的在期中考试前进十个名次,徐惠风就要请他喝饮料,至于喝什么,由他指定。
梁泰煦的班有五十个学生,他的成绩向来都是倒数五名内,高一至高二皆如此,
要垫底的他前进十名,可能需要神仙相助。 谁知道呢?徐惠风就是他的神仙。
期中考试总是几家欢乐几家愁,而有些人从来不把它放在眼里,比方说徐惠风。
学校的资优班从徐惠风刚入学便时常向他招手,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
梁泰煦有次好奇问他为何不去资优班,他说普通班比较自由,
梁泰煦觉得这个人大概连资优班都不放在眼里,真是不可一世。
这个不可一世的人每天晚饭后都和他一起温习功课、整理笔记,
为他指点解惑时意外地有耐心。 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像是一座大炮,轰轰轰地一击又一击,
将梁泰煦的心脏震得扑通跳,耳朵痒、全身痒。
旁边椅子上的人老是每隔一会儿就扭动几下,徐惠风不禁问道:「你很冷吗?
还是身体长虫?」 梁泰煦抖了一下肩膀,搓搓手臂的鸡皮疙瘩,答道:「你才身体长虫啦。
冷气开小一点好不好?」 「今天没开冷气。」 时序入秋,入夜后开始有些凉意,
徐惠风现在都只开电风扇让空气流通。 梁泰煦持续搓著手臂,没答腔。 「……真的很冷?
我拿件外套给你。」 徐惠风说著就起身去衣柜拿了件薄外套递给梁泰煦,
梁泰煦原先只是将外套披在肩上,徐惠风要他穿起来,梁泰煦思忖著好像真有点冷,
就把双手各自套进袖子里。 穿上去没多久,梁泰煦就后悔了。他一点也无法专心,
极淡的味道总捣乱他的鼻腔、扰乱他的心跳,最后身体已不是痒,而是燥热起来。
徐惠风一边解说一边在梁泰煦的习题写上算式,两人的手背接触到的那一刹那,
梁泰煦缩回了手。徐惠风瞥了他一眼,继续解题。 梁泰煦暗自调节著呼吸,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冷忽热,但眼前更重要的是攸关他面子的期中考试,
全校第一名当他的家教他还能搞砸,岂不说明他是十足的笨蛋吗──他才不是笨蛋,
他只是不想念! 牙一咬,梁泰煦将注意力集中在习题上,一片混沌的大脑开始运转。
到了回家时间,徐惠风目送梁泰煦离开。以往他都会陪梁泰煦走回家,
今日不知为何没有移动脚步,梁泰煦也没说什么,就好像他们一直都是如此。
平稳规律的步伐踏在黑夜里,梁泰煦的脑子默背著徐惠风给他的历史笔记,心里不断复诵。
突然一阵风迎面吹来让他打了个冷颤,他拉上外套拉链、戴上外套帽子,双手插进口袋。
若有似无的气味再次飘荡,他低头看了看,骂道:「干!外套忘了还啦!」
本来想立刻掉头回去还外套,但仔细想想不过是件外套,特意折返倒显得古怪,
只得明日再归还了。思及此,梁泰煦又举起手闻了闻衣袖,他怀疑徐惠风身上喷了香水,
每次靠近徐惠风他都会闻到这个味道,不得不承认他很喜欢这味道,
只是这香气淡到他总以为是幻觉。 深夜,外套被折得四四方方放在枕旁,梁泰煦面向著它,
安稳地入睡。 *** 第一次期中考成绩揭晓,梁泰煦没有任何一科不及格,
更让众人跌破眼镜的是,他班排上升到第十七名,整整前进了三十个名次。为此,
班导私底下找他过去,问他成绩怎么进步这么多。 「我妈帮我请了一个很厉害的家教啊。」
语毕,他向站在一旁的徐惠风眨了一下眼睛。 徐惠风依班导之命叫梁泰煦去办公室,
他知道班导为何要找梁泰煦,担心梁泰煦被为难,遂跟进办公室。
班导皱眉狐疑地看著梁泰煦,他倒不是怀疑梁泰煦的资质,
毕竟梁泰煦的兄姊都是同校的优秀校友,只是成绩这番突飞猛进很不寻常。 「老师,」
徐惠风开口说道:「梁泰煦开学以来的小考都考得不错。倒是他周围那几个成绩没怎么变动。